逃離“串串房”

年輕租客住進新裝修公寓后身體出現異常——逃離“串串房”

租客請專業機構檢測屋內的甲醛含量。（受訪者供圖）

近日，“90后”上班族林欣搬進了新租的一套單身公寓，20天內她接連出現咳嗽、頭暈等癥狀，先后3次前往醫院檢查。經檢測機構發現，房內甲醛含量竟然超標兩倍多，她租的正是近日網絡熱議的“串串房”。

9月將至，福州租房市場迎來了秋季租房高峰。記者調查了解到，類似情形在不少年輕租客中發生過，他們租下甲醛含量超標的“串串房”，直到身體出現異樣才猛然覺察，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歉意，卻是艱難的維權之路和一再的妥協。

租到劣質裝修房

搬離1117號公寓時，林欣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20多天前，她看中了臺江區冠雄花園小區的一套單身公寓，一室一廳一衛，光線明亮，裝修也新，一個月租金2200元。房間隱隱能聞到一些異味，中介說，房子是5月份裝修的。

看著眼前嶄新明亮的小套間，著急搬家、租房經驗不多的林欣沒考慮太多，就交了定金、中介費和租金等共計7700元。之后的20天里，她出現咳嗽癥狀，起初她并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后來開始頭暈，有一次甚至暈倒在地。

難道是房子里的甲醛含量超標？于是，林欣找到一家專業的甲醛檢測公司，先后測試了兩遍，結果均顯示甲醛含量超標2倍多，屬于中度超標。向樓棟物業一打聽，才得知自己搬進來時，房子剛裝修完。想到20天里，每天在這套“串串房”里吸甲醛，林欣就感到不寒而栗，果斷退租。

不久前，一名網友疑因租住新裝修的“串串房”導致急性白血病的新聞引發廣泛關注。所謂“串串”是對炒房客的一種稱呼，他們以低價收購舊房或毛坯房，使用廉價劣質的裝修材料和家電、家具迅速裝修，再以高價租售，因甲醛等有害物質含量極高，又被稱為“白血病套房”。

落入這一陷阱的不只林欣。回憶起去年的租房經歷，在福州工作剛滿兩年的吳文慶依舊心有余悸。那時他還不知道什么是串串房，“如果繼續住下去，后果不敢想象。”吳文慶說。搬進那套出租屋后，他就開始流鼻血、喉嚨發癢、頻繁咳嗽，總感覺空氣中有股嗆人的味道，讓人喘不上氣，他下意識地“逃離”了那套房子，住進了朋友家。

“我們比較習慣叫這種房子‘甲醛房’，房子一般是新裝修或翻新的。”福州房產中介劉興告訴記者，房子首先是裝修新，幾乎沒有人住過的痕跡，有的一進門就能聞到刺鼻的味道，有些房子一直開窗通著風，有的擺香薰掩蓋氣味。

在黑貓投訴平臺上，記者搜索“甲醛房”，一共跳出1868條相關投訴，求助識別“串串房”的帖子在各大社交平臺上屢見不鮮。記者瀏覽發現，這類房子簡約現代的裝修風格比較符合年輕人審美，大量參加工作沒多久的畢業生會選擇入住，但因裝修劣質、急于出租，屋內有毒物質如甲醛、苯、TVOC等含量超標，危及租客身體健康。

中招容易維權難

更讓租客感到糟心的是，當他們將這一情況告知房東和中介時，迎來的卻是沉默與推諉。“問房東，房東不回復，問中介，中介要我找房東，甚至直接建議我轉租出去。”同樣遭遇“串串房”后試圖維權的租客李冰感到憤怒和委屈，明明是自己吸了甲醛，怎么反倒成了中介和房東眼里“找茬”的人。

現實中，“串串房”維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北京市盈科（福州）律師事務所律師羅錦斌告訴記者，首先，投訴人要多方取證，收集房屋質量問題、安全隱患、違規裝修等證據，還需要專業檢測和鑒定，僅一次專業的甲醛檢測（CMA資質）就需花費5000元。這意味著維權租客不僅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金錢成本，還要有豐富的法律知識作為支撐。

此外，“串串房”往往涉及房屋的改造、裝修和租賃等多個環節，涉及多個責任主體，如房東、租客、中介、裝修公司等，維權時往往難以確定具體違法行為和責任方。當然，也有租客通過法律渠道維權成功，有媒體報道，杭州余杭一名碩士畢業生就曾通過多方收集證據、專業監測，歷經6個月維權后，法院判決房東返還其押金、剩余租金以及甲醛檢測費、起訴費。

然而，在法律知識欠缺、時間和金錢有限的情況下，大多數租客選擇妥協。20多天內，包括房租、押金、監測費等，林欣在這套房子上花了近萬元。然而，扣掉20天房租等費用后，從最開始要求退還5100元，到后來退還4400元，最終房東答應退還3000元，林欣一退再退。“我好累啊！真的不想被這種事情再糾纏下去。”林欣說。

記者調查發現，租房過程中，中介、房東不會出示房屋空氣質量檢測報告等材料，房屋出租只需在網絡平臺上進行簡單登記，就可以迅速發布租賃信息……因此，“串串房”在房屋租賃中屢見不鮮。剛從甲醛超標的房子里搬出來，林欣發現中介已經將房子掛在了朋友圈里等待出租，幾天后，這套房子又出現在了房屋租售平臺上。

租房前一定要擦亮眼睛

臨近9月，福州又迎來秋季租房高峰，福州房產中介陳義語一直忙個沒停。他告訴記者，甲醛房前幾年比較多，這幾年越來越少了。“現在監管嚴了，炒房客也少了，‘串串房’沒以前那么猖狂。有的房東出租前，還會請專門的公司來除甲醛，保證屋內空氣質量合格。”

福州相關部門工作人員透露，一些租賃機構等也越來越有房屋質量安全意識，對出租屋質量會進行一定把關。依據《商品房屋租賃管理辦法》《住房租賃條例》等法規，若發現出租屋內空氣質量不達標等問題，房管等部門可以將違規機構列入信用黑名單，形成震懾力。

“串串房”亂象該如何治理？羅錦斌建議，“串串房”涉及環節和主體眾多，應明確部門執法主體，加強實地檢查，完善并且細化監管機制。例如，要求所有房源必須經過嚴格審核、空氣質量檢測合格后方可掛牌出租，細化有關房屋租賃、裝修裝飾、家具家電質量方面的規定，明確各方責任，細化違規出租的法律責任。

“如果已經租到了‘串串房’，租客可通過拍照、錄像等方式，及時對房屋內的情況進行取證，保留好租房合同。如協商不成，可撥打12345向相關部門投訴。根據法律規定，如果因質量問題，房屋對租客健康造成了危害，租客可解除合同，有權要求退回剩余的租金，并要求房東支付違約金。如果身體因此受到損害，還有權要求出租方承擔相關賠償責任。”羅錦斌說。

“租客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可掉以輕心。”陳義語提醒，不要一味貪圖房子的“新”，最好找一手房東的房源，注意查看家具新舊程度、房間是否有居住痕跡，以及水電使用記錄，多詢問物業、鄰居等有關裝修情況，避免租到“串串房”。（記者 沐方婷）

（應采訪對象要求，林欣、吳文慶、劉興、陳義語、李冰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