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索要小費還被暴打？越南對中國游客很友好？專家解讀問題出在哪？

在芽莊機場，中國游客準備登機。

“你這次去越南旅游給他們的邊檢人員交小費了嗎？”18日，剛帶著家人從越南回來的北京居民苑先生再次被朋友問及這個問題，他沒有直接作答，只是感慨道，“你們怎么都問這個問題啊？”2月7日發生在芒街口岸的“中國公民遭越邊防人員毆打”一事，連日來在國內輿論場熱度不減。去年5月，類似事件在越南芽莊機場也發生過，當時在網絡上同樣掀起了“講述在越被索要小費經歷”的大討論。為什么中國游客反復在越南因小費卷入沖突？產生這種沖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越南人到底怎么看中國游客？來自越南旅游部門的最新數字顯示，2016年到越南旅游的中國游客達到270萬人次，比2015年猛增了51.4%。迅猛升溫的跨國游是中越兩國經濟關系愈加密切的一個重要指標，其中出現的問題必須獲得解決。

51.4%的增速，被扭曲的報道

“我的海鮮大排檔里自從增加了中文菜單，生意越來越好。中國顧客和其他國家的顧客并沒有什么差別。他們從沒有在店里醉酒鬧過事，人都很好。我現在正考慮，招聘一些能說漢語的服務員。”

“我們現在的生活越來越好，主要得感謝來購物的外國游客，特別是中國游客。雖然他們有時候會砍價，但購買力很強。”

這些對中國游客的正面評價，是一名在芽莊經營海鮮大排檔的越南店主，以及一名紀念品商店工作人員對《環球時報》記者說的。他們認為，中國游客為越南旅游業帶去實實在在的好處。

“中國游客數量史無前例”，越南國內閱讀量最大、最權威的在線新聞網站VnExpress援引該國旅游總局的數據稱，2016年越南接待的國際游客首次突破千萬人次，其中中國游客達到270萬,近5年來一直是越南最大的外國游客群體。270萬人次這個數字比2012年翻了一番，相較2015年增長了51.4%。2016年越南外國游客總數的增幅為26%。在芽莊，中國游客尤其居多，2016年去那里的國際游客為110萬，中國人就占了45%。

越南慶和省旅游局官員曾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到芽莊旅游的中國人大多會在當地住宿四至五天，通常選擇比較高檔的酒店，為當地旅游業以及整體經濟發展水平貢獻巨大。

越南旅游總局的數據顯示，赴越的中國自由行游客日均消費是90美元，隨團游客約41美元。一般來說，中國人會住三星級以上酒店，帶去的外匯收入十分可觀。

去越南旅游的中國游客還在不斷增長，今年1月已接近25萬人次，是去年同期的167.9%。廣西東興一家旅行社的工作人員王先生對《環球時報》說，1月27日至2月2日春節期間，經東興口岸的出入境旅游團超過4200個，僅2月1日當天就有864個。“這些數據都刷新了歷史紀錄。未來中國游客去的人數會越來越多，因為簽證容易，旅游花費較低，而且越南的風景確實好。”

與迅猛增長的中國游客人數以及對越南旅游業做出的貢獻相比，越南相關的社會輿論氛圍就比較耐人尋味了。根據《環球時報》記者的觀察，不少涉及中國游客的消息傾向性明顯，容易讓人產生一小部分不文明游客是整個中國人形象代表的印象。

VnExpress、SOHA新聞、ZING新聞等越南主流新聞網站都設有中國游客專欄，但不少是中國游客在越南、中國國內和其他國家的負面新聞。以2月18日為例，VnExpress網站中國游客專欄的主推文章分別是“中國游客在韓國機場亂扔垃圾”“中國游客在昆明機場醉酒鬧事”“中國游客在俄吞盜鉆石”等。幾天前，該網站發文評選2016年中國游客的十大丟人行為，在泰國自助餐哄搶大蝦(此事后來被證明是3年前的事情)、在香港地鐵站大便等事件榜上有名。

據《環球時報》記者觀察，除了不文明行為，越南媒體關注的與中國游客相關的新聞主要分為3類：海關等人員索賄或故意設置障礙導致摩擦沖突;不合規的旅游活動，比如出現大量非法中文導游、無資質的旅游經營活動、商店優先接待中國游客、用人民幣結算等;市場影響，接待中國游客的旅游公司擠占傳統旅行社的市場份額。

另外，也有媒體強調，芽莊等旅游市場過度依賴中國和俄羅斯的趨勢存在相當大的風險。例如由于俄羅斯兩年來局勢不穩定，去芽莊的俄游客大幅減少，給當地酒店業帶來不小的打擊。在這種情況下，越南應該大力吸引來自歐美國家的游客。

在越南網絡上，有一些針對中國游客偏激的聲音，比如“請拿100名中國游客換1名歐洲游客吧”“越南并未從中國游客身上獲得多少好處，反而讓環境遭到破壞”。當然，也有表示理解的聲音，“不是每個中國游客都壞，這些來旅游的人是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他們只是想度過一次愉快的越南之行而已”，“我們越南人現在出國的表現也沒資格說中國啊”……

曾在中國留學3年的越南人草原對《環球時報》說，她從成都回到越南后，會特別留意中國游客。“我身邊的許多越南人認為，中國游客說話聲音大，比較吵。不過我認為，越南人其實也很吵，之所以會特別注意到中國人，是因為語言不同。”她表示，初次接觸中國游客，他們會給人一種優越感，“也許是因為中國城市發展得比越南好的緣故吧。不過相處下來就會發現，他們特別友好”。

在廣西東興一家旅行社工作的王先生對《環球時報》說，據他觀察，越南對中國游客的心態“存在地域上的差別，越南北部比較歡迎，南部抵觸情緒明顯一些。越南北部很多人出于經貿原因，會說一口漢語”。

王先生向記者對比了內地游客和香港游客。他認為，游客自身確實存在不少問題，他在帶團時經常能感受到管理內地游客的難度。“入境時需要排隊簽證。內地游客等待超過40分鐘會急躁;在胡志明陵，不少人比較散漫，那里是很莊嚴的地方，應該排隊參觀，但只要囑咐不到位，他們就會到處亂走。相對來說，香港游客比較安靜，更容易理解導游的各種指令。”

中國游客的行為有不當之處，越南自身的旅游業發展和管理也有問題。《環球時報》記者一名長期在越南芽莊做中文導游的越南朋友說：“大量中國游客的到來，讓芽莊的住宿和基礎設施等問題的不足凸顯出來，在一些節假日，許多游客‘無處可住’。導游數量不足，也導致一些旅行社只能找一些未受正規培訓的中文專業大學畢業生來臨時頂上。”

去年，有芽莊政府人員表示，當地政府沒有為中國游客的激增做好準備，機場承載能力、城市交通能力以及配套服務存在相當大的差距。2月16日，越南慶和省旅游局主任陳越忠接受越南《勞動報》采訪時坦言，快速增長的中國游客使芽莊的旅游市場暴露出很多問題，特別是在管理和經營方面。

基礎設施和服務水平跟不上，容易激化中國游客與當地居民、旅游從業者的矛盾，比如芽莊機場設施陳舊、擴建工程進程緩慢，也是造成大批中國游客到來后致使機場擁擠混亂的原因之一。

越南ZING新聞網站稱，當前越南缺乏特定政策以及缺乏處理諸如游客激增等情況的應急方案，因此使小事復雜化。另外在接待方面也有不足之處，比如中國游客旅游時希望購買紀念品，但越南旅游市場銷售的多數紀念品產自中國，沒有吸引力。

“一旦熟悉，就會對你很友好”

不同于其他爭議，中國游客在越南被索要小費沖突與自身行為及越南基礎設施沒有必然聯系。浙江工業大學越南研究中心教授黃興球在芒街有過被索賄的經歷。他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不知道是什么名目，先到一個小的售票處買十塊錢的票。在海關邊檢蓋章的時候再收50，如果是第一次從芒街入關還要再交一次錢”。中國社科院東南亞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許利平對《環球時報》說，小費風波一方面和中國人一貫息事寧人的態度有關，客觀上縱容了越方人員索要小費的習慣。另一方面也和越南社會發展階段有關，“社會風氣對貪污腐化有一定的容忍度”。

無論事件成因是什么，小費風波與其他爭議一樣，都給中越之間的輿論造成負面影響。許利平說，整體而言，越南輿論對中國游客的評價較為復雜，存在矛盾心理。出于歷史原因，部分媒體對中國游客的負面報道容易吸引眼球;另一方面，他們也無法忽視，越南對中國的依賴越來越明顯。“2016年中越雙邊貿易總額達1000億美元，在東盟國家中，越南超過馬來西亞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許利平說，越南需要中國經濟改革的經驗，需要中國資金的注入，中國游客帶去的外匯收入是越南創匯的重要手段。

在旅行社工作的王先生則認為，中國游客在越南是受歡迎的。他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許多在中國網絡上流傳的有關去越南旅游體驗不佳、對越南印象不好的文章說的都是極個別現象，而且有時失于客觀”。如王先生所言，越南媒體不乏歡迎中國游客的聲音。ZING網站曾刊文說，“大量中國游客來旅游對越南來說是好消息、好機會，不該成為擔心之事”。

黃興球早年在越南求學，回顧這段經歷時他表示，“我會說越南語，所以和當地人溝通很方便，問題很容易解決。據我觀察，一旦越南人對你熟悉了，就會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