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丹
為什么要到死才捐?早點捐吧
記者:去年你又捐了40億港元,對外也很低調,你會怎么花這筆錢?
陳一丹:其實自己很早就寫了遺囑,當時寫的時候想著有一部分要捐出去,后來想為什么要到死才捐?早點捐吧。然后自己就定了一個要捐的比例。
這次捐款后就有一個資金池,長遠可以做點事。以往的捐款都是有具體項目的,無論是武漢學院、一丹獎或者別的項目。這次捐的時候沒有一個特定項目,只有一個方向,那肯定就是關注教育。
這次捐也不是捐現金,是捐騰訊的股票。本來是按50億港元捐的,然后股票跌了,辦完手續下來變成40億港元了。
記者:全球“一丹獎”在創辦中有沒有遇到大的困難?像今年“一丹獎”得主法茲勒·哈桑·阿貝德,在國際上已經很有名了,也拿了很多獎,“一丹獎”對他會不會是一種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陳一丹:今年“一丹獎”已經是第三屆了。過去4年來,評審委員會、顧問委員會等已經慢慢形成。這個過程中,我們跟全球教育界溝通,得到他們的支持,我感到非常興奮。
“一丹獎”面臨的挑戰是建立起一個長遠機制。我堅信,這個機制最終是有效果的。評審委員發揮獨立性和專業性,顧問委員提出流程和標準,理事會負責獎項的長期運作。這本質上是個評審機制,要做到厚實、有權威性、有影響力,需要長期持續的工作。
今年開始,我們也專門邀請全球范圍的第三方評估機構,開展評估工作。我們還在考慮,如何擴大“一丹獎”在全球教育領域的影響力?影響力越大,大家就越重視教育。
阿貝德獲得“一丹獎”的原因很簡單,就是達到了我們的4個評審標準:教育的變革性、對未來的前瞻性、創新性以及持續性。圍繞這個標準,也會討論其他細節和問題。但既然評出來是他,那就是他了。雖然他可能得過扶貧等其他獎項,但作為教育獎,我們這個級別是最高的。我們堅信“一丹獎”評審機制的純粹性和權威性。而且,我們的獎金中一半是獎勵給個人,還有一半是要求繼續做,影響更多的人。
記者:“一丹獎”獎金是諾貝爾獎獎金的3倍。教育獎比別的獎更重要嗎?
陳一丹:在我的骨子里,設立“一丹獎”的初衷就是認為教育是人類最重要的東西。那我認為它就值得用這么大數目的獎金去推動,不要去比較。
但是,更長遠的目標不是關注獎金的數額,而是獎項的認可度和權威性。獲評“一丹獎”是否代表這就是好的教育,是否能夠讓大家認同、學習、應用,造福于人類,這才是最重要的。
教育有不變的東西,就是對人的培養
記者:按照你的理解,中國教育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陳一丹:對中國教育首先要高度肯定。教育本身也是一個民生權利,就跟吃和住一樣。中國教育原來“溫飽”水平都沒有,現在變成九年義務教育了,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中國在學校建設等硬件上已經做得非常好,下一步是,如何培養人?如何提高教育的軟實力?如何提高師資水平?
高等教育方面,現在除了“985”和“211”高校以外,北上廣深以及江浙一帶都有一些優秀大學在追趕世界先進水平。這個勢頭是非常好的。問題是,如何讓高質量的高等教育惠及更多人?還有教育的軟實力,像教師的培養,是需要很長時間的。
面向未來的科技發展,我們現有的教育體系如何擁抱它,更需要開放和創新。一方面,各個國家無論遇到什么風風雨雨,彼此都要保持學術交流。另一方面,無論是教育政策的制定,教育體系的某些試點放權,還是監管能力的提升,都要有突破和創新。
教育體系是所有社會功能體系里最復雜的體系。它的持份者(stake holder)太多了。但我們仍要不斷推動它的創新和改革。因為,這不是你想不變就不變,而是整個信息革命決定它必然會變。這個變化遲早要發生的。只是在哪個地方發生?這個變化與其他領域相比可能會特別慢。但是,這個變化一旦發生就是變革性的,對整個社會體系有變革性的。
教育最終培養的是人。所以,教育領域的變化,我們絕對要重視。未來的10年、20年、30年……這個變化一定會來臨。你不能等著變化的來臨。你也是變化的一部分。你也是變化的參與者和推動者。設立“一丹獎”就是希望大家來交流和推動教育向好的方向變化。好的教育最后是屬于全人類的。
記者:剛才你說,教育可能也要發生變革。你認為,教育最先會發生什么變革?
陳一丹:關于教育發生什么變革,我想,根本上取決于“教育要培養什么樣的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前段時間提出了2035年的教育發展目標,很多任務非常緊迫,一些目標還沒達到。我們也委托《經濟學人》智庫專門設計了一個“全球教育未來指數”,提出21世紀的人才要具有六大技能:
1。跨學科的能力——以前是分學科,未來社會需要更多的綜合能力,需要跨學科;
2。創新的能力和分析能力;
3。具有企業家精神——面對事情你如何推動,可能包括冒險、勇敢等特質;
4。具有全球視野;
5。掌握數字化的能力;
6。具有領導力——領導自己也是領導力,這是一種綜合能力。
可能今天我們看是這6種能力,10年后看可能是另外一些能力。社會總是在進步的。但教育有不變的東西,那就是對人的培養。
我們中國人講“教育”,是由兩個字組成的:一個“教”和一個“育”。“教”,就是教你能力、知識、本領。“育”,就是育你的人格、品德、胸懷。甚至,“育”比“教”更重要。
教育場景會變,教育方法會變,整個教育系統會變。這些變,都是為了提升人的能力,適應未來。永遠都是這么一回事。
我這一輩子做不完,就一代一代去做
記者:你怎樣評價武漢學院這樣的一個“孩子”?
陳一丹(撓頭):做武漢學院比“一丹獎”難啊。很難。我本來做企業的,不是做教育出身。但做武漢學院時,靠著一種情懷就進去了。我想辦一所世界一流的大學,可能我這一輩子做不完,那就一代一代去做。
武漢學院的定位我想還是應用型,再就是國際化特色,從本科階段一步一步走下去。這條路長著呢。只要看到每年畢業時學生們的笑臉,我覺得就值了。
記者:從來沒想過“拋棄”武漢學院這個“孩子”?哪怕最難的時候?
陳一丹:沒有。最難的時候,真的是最難的時候,我會唱一首廣東話的《漁舟唱晚》,歌詞很好。唱唱就過去了。還好,現在沒怎么唱。
記者:公益有那么多的領域,為什么非要做教育?你覺得教育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是也許在某些地方某些人眼里,活著是最重要的。
陳一丹:為什么非要做教育?我們現在回過頭看各種社會問題,經濟、食品、衛生、空氣……哪一塊更重要?沒有一塊不重要。但是,所有問題是人產生的,解決問題也要靠人。因此,教育很重要。雖然教育很慢很難,甚至是最慢的,但最終還是靠教育。
記者:教育那么慢,很多人認為,我做一點點,很快又被稀釋掉,沒什么成果。你會保持樂觀嗎?
陳一丹:我相信,教育是有成效的。因為教育是一個累積的、不斷建設的過程。做教育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成果。你投身其中,本身就是一個成果。
因為做過企業,做公益心里更有底
記者:騰訊的創業經歷帶給你的,除了金錢之外,最大的財富是什么?它影響了后來你做公益嗎?
陳一丹:有很大影響。把企業運營的經驗用到公益上,這點非常重要,最后都是一種提供產品和價值的能力。因為做過企業,做公益心里更有底,知道怎么把一個事情做好。無論是建設團隊,還是運作項目,都能夠比較系統性地推動。
記者:郭美美事件、羅爾事件對公益圈打擊很大。而你強調“理性公益”,強調公益的透明不僅是真假的透明。怎么理解?
陳一丹:任何社會領域都會碰到各種問題。公益領域對人尤其有更高的道德要求。這個要求我覺得是對的。但不要變成絕對的道德枷鎖。
我認為,在法律不斷完善的過程中,公益關鍵是要持續創新和進步,有時在挫折中進步,有時在進步中進步。其中,互聯網科技發揮了非常大的作用。大家已經看到,科技讓公益發揮了巨大的力量。未來,公益要更加健康、更加體系化,還是要依靠科技的力量。
科技的力量怎么應用,要有一個導向。我們的導向就是透明公益和理性公益。只有建立更加透明的機制,才能慢慢形成更加理性的文化。所謂理性就是,關注公益項目本身,而不是苦窮慘的故事。互聯網公益領域,我們在全世界是走在前面的,未來還要繼續下去。
記者:你贊賞哪些教育者?你是否想過,10年或者更久以后,直到今天桌上人都不在了,那種理想中的教育是什么樣子?
陳一丹:從小到大,奶奶對我影響非常大,她是個文盲,她把我父親培養成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所以,我一出生就在城市。她的教育是日常教育,各種默默的支持或者是寒喧,不給你壓力,她講得特別溫和。
我到現在最尊敬的人就是我奶奶。她對人太好了,對周圍的人都是無條件的,總是給人一種與人為善的力量和幫助。她本性如此,是我現在還要克服一些缺點才能達到的。
對教育作出貢獻的人,我都贊賞。比如,孔子、釋迦牟尼就是很好的老師。近代中國的教育家,像蔡元培、張伯苓,我也很羨慕。
教育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培養人,讓他適應當下和未來的時代。我想,教育只是一個手段。通過教育,最終是為了實現個人的幸福。
責任編輯:唐秀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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